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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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恐慌的百姓如枝頭驚起的飛鳥, 很快便朝著這邊湧了過來, 馬蹄聲也愈來愈近,如悶雷急促地滾動……

游所思還不知發生了何事,第一反應便是拽著花眠跑走。霍珩要警惕著是否是海盜上了岸, 心神一松懈, 便讓游所思鉆了空子, 花眠被一只手臂大力地拽走了。

她像只風箏一樣, 被扯住了羽翼, 隨著游所思湧入了人潮之中。她猛然回眸, 望向人堆之中屹立的修長的那道身影,朝他喊著:“霍珩!”

但她原本便不大的嗓音被四散奔逃的人群沖成了一粒細沙,溢出咽喉後, 無人再能註意。

花眠心中著急, 本想掙脫游所思的桎梏,只不過沒等花眠出手,很快地,游所思攥著她玉腕走了幾步,被湧過來的人潮沖散,花眠被沖到了一旁,腿骨也被不知被誰踢了一腳, 一陣劇痛襲來,她再也站不住了,向前跌倒下來。

一只橫空而出的手臂穩穩地托住了她,將她不盈一握的細軟腰肢一把抓住, 如鷂子般閃入了一扇破舊的門後,身後大片的人如浪如潮地驚恐退去,人散後,滿地狼藉,破敗的紅燈被吹落於地,被疾風暴折,遠遠地掀出。

花眠急促起伏的胸脯,慢慢地平覆了下來,她支起眼簾。

面前有一道漆黑而凝然的身影,蹲跪於地,面容晦暗難辨,只有熟悉的略顯鋒利的輪廓,紅燈飄落到了腳邊,一閃,滅了。

於是那道輪廓也滅了下去。

但花眠早已認出這人是誰。

她靠在木門邊,隨著風的嗚咽聲,木門不斷地扇動著,漆黑的夜中,漸漸地女子低微的飲泣聲雜糅了進來。

霍珩望著她直蹙眉,一時想不出來,他都來了,她還要哭什麽。

“花眠。”他的手擡起來,沒碰著她,又想到了她的可惡可恨之處來,頓時郁悶起來,他將手放下,皺眉說道,“花眠,滄州有海盜作亂,並不安全,今晚過後,你必須回長安,必須。”

他如此鄭重地強調,威逼於人,迫她必須回長安,花眠反而不肯了。她咽了哭音,冷靜下來,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可愛而嫌棄的哼聲。

霍珩愈發惱火,“聽話!”

那些野男人,都最好一刀兩斷了。

他作勢要走,但人還未站起,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了,她的手上用了點力氣,輕輕地拽動了幾下。

霍珩怒意散去,又半蹲下來,只見這靠著木門的婦人,忽然朝他彎下腰,跟著霍珩察覺手背傳來了微微的酥麻與溫軟。

他楞怔了,花眠一吻之後,又將她的臉頰朝著他的手背依戀地貼了過來。

“花眠……”霍珩的氣息漸漸地不穩了。

她真正地靠近時,霍珩才驚覺原來這妖婦的臉竟真這麽小,只有他的一掌大。又嬌小又溫軟,暖絲綢一般,細細地擦過,讓人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。

霍珩望著這充滿了依賴和信任的千嬌百媚的小婦人,再也忍不住,他往前一個急沖,一手握住她的後頸,俯身張口便咬住了花眠柔軟的紅嘴唇兒。

早想這麽做了,這婦人可惡起來時,讓人恨不得一口吞了她,揉入身體裏化了,可討喜的時候,又讓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憐愛,讓她牡丹著雨,嬌懶無力地臥於自己懷中不住地求饒。

花眠被他撞到了木門上,門吱地一聲,她險些跌倒,微微瞪大了眼睛,感受到霍珩如此恨,他張口在自己的下唇用力咬了一口,花眠甚至嘗到了一股近似銹鐵的鹹味,吃痛地嗚嗚了起來。

她用力推去,但霍珩不松。

這一口咬得她好痛!

她才止住的淚水,又沿著面頰流下來了。

霍珩終於松開了她,扶住她的香肩,將她安置好,暼了眼她受傷的腿,眉心緊凹。

“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,我會派人來接你。”

說罷,他轉過身朝著自己還溫順地停在街市之中的烏騅奔了過去,臨去時將花眠周邊還高懸明亮的紅燈全部扯落了,用腳盡數踩滅。

“小混蛋。”花眠擦了擦濕漉漉的眼眶,和被霍珩咬破了的唇肉,哼哼著罵道。

霍珩翻上了馬背,揚鞭朝著鬧哄哄的街道盡頭疾馳過去。

杜鈺的部下雷岐尋著霍珩的馬蹄聲找了來,他身後跟著一支兩百人的精兵,就這已是杜鈺費盡心思搜羅來的。

見馬背上果然上霍珩,雷岐面色一喜,霍珩踩蹬翻下,走到了近前。

不等到雷岐說話,霍珩已下達了命令:“派一隊人疏散百姓,這裏人多無法施展,務必讓每個百姓都遠離。”

雷岐對霍珩無比禮敬,霍珩如何吩咐他均照辦不誤,當即分兵,命人護送百姓撤退。

人一走,霍珩皺了皺眉:“方才什麽動靜?”

他騎馬趕來的路上,聽到街市盡頭傳來一聲巨響,砰地一聲,地仿佛為之一振,幾欲坼裂。

雷岐說道:“是高大人在城裏布置的機括,只要壓動,便能引起爆燃炸裂。本來是應對敵寇是為同歸於盡準備的下策,這次匪首們見人就追砍,應是一不留神碰到了機關了。”

霍珩不再多問,而是側過了身,“堵上去吧。”

火勢如不阻住,恐會沿著街衢一路燒至府衙,姓高的愚蠢就算了還要拉人陪葬,霍珩臉色郁青,取了雷岐的一口寶劍,帶著人沿著火光沖去。

花眠的老家故居早已幾經轉手被賣給了他人,她如今只能在游所思家中歇腳。幸而昨晚上游所思去而覆返,將躲於門後的花眠找到帶回了家中。

游氏是當地有名的豪紳之家,幾代皇商,至此雖已沒落,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,家底依舊厚實。

游所思望著等下花眠破裂的隱隱露出血痕的嘴角,感到一陣失落,忍不住問道:“眠眠,你實話同我說,那傻子你當真不識得?我看他似乎認識你,還與你關系甚是親密。”

燈下,花眠一張盈盈粉嫩、如暈著紅絲的海棠的俏臉,仿佛在出神,不知想到了什麽,連嘴角上揚的淺渦都透著甜蜜。

游所思胸口悶悶的,立馬酸氣地明白了什麽。

他黯然地發出一聲輕嘆,在花眠微微詫異地擡起眼眸時,他悲涼搖著折扇轉頭走了,“眠眠,我未曾想到一別經年,你的眼光竟退步到了如此地步!”

花眠一楞,卻聽游所思是越說越怒:“他長得平平無奇,是哪點教你瞧上眼了?”

花眠看了眼游所思那張鼻子眼睛幾乎快要擠到一塊兒去了的臉,一時塞言。不比不知道,她那壞脾氣的小夫郎,是真的皎皎玉樹般的美男子啊。

游所思郁憤地走了,風拂過,留下一庭秋葉。

花眠撐著粉腮,望向天邊那輪被繁密烏桕葉切碎的明月,腦中卻還在想著那個帶著鐵銹味的深吻。霍珩咬得那樣用力,是恨極了她吧,可後來他還是松了口,沒真對她發狠了。

不知道他是不是心疼了,但在看到霍珩的那一瞬間,她是真正感到心臟一陣鈍痛。他遲鈍,脾氣壞,小氣還偶爾幼稚,可是在她面前也敏感而包容,一直沒放棄她。

她是個壞女人,很早很早的時候,她在胡玉樓就學壞了――只有利益能帶來人永遠的尊重。

後來在承恩侯府之中所接觸的,也沒有如霍珩這般單純清澈,如一汪溪水般令人忍不住想靠近卻又害怕染指了他的清澈的人了。

他是世上絕無僅有的霍珩。

也正是因此,那麽多女人前赴後繼地朝他湧了過來。她是幸運的那個,用心機和欺瞞贏得了他的喜愛,可她也自危,她真怕遲早一日霍珩所喜歡的真正熱烈赤誠的女子出現,而她不是那樣的,她會不會被棄若敝屣呢。

她也知道他是揣著陛下的聖旨而來,目的是剿匪,可也怕這是唯一的目的了,迫不及待地想看他發火,知道他還在意,惡劣地感到滿足,以此,只能得到小小的一絲心安罷了。

胡思亂想了一陣之後,花眠忽然又想道,霍珩若是去而覆返,找不到自己了,他會不會急壞了?

花眠動了動腿,小腿上立馬傳來一陣鉆心的劇痛,她的雪額上沁出了一道道汗珠。

棟蘭見狀嚇了一跳,掌心的茶杯落在了地上,摔成了碎瓷,“夫人。”

花眠苦笑著看了眼自己的腿,想著自己要是不到二十歲成了跛子,還想什麽會不會受到霍珩的嫌棄,誰會不嫌這麽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連路都走不遠的糟糠之妻?

“無事,你把床鋪好吧,我累了。”

花眠不想游所思知曉自己這些年在長安發生的事,回來一路上始終裝作一切如常,可沒想到這也是會反噬自身的。她疼得咬住了貝齒,棟蘭見她疼得厲害,也不鋪床了,走了過來,蹲下將她的褲腿撩開,只見腿骨隱現處一大片淤青,直是觸目驚心。

“夫、夫人……”

棟蘭眼睛濕了。

花眠忍著痛一笑,“傷的是我,你哭什麽,哭喪似的教人瞧見了可怎麽想……”

棟蘭忙道:“我去找人拿藥!”

花眠喚住了她,無奈地嘆了聲。

“為什麽?”棟蘭的眼睛湧出了大片的淚水。

花眠微微彎腰,除去了金絲繡履,蓮足趿拉著一雙冰涼的木屐,她笑:“不太相幹的人,沒有必要為你的經歷而傷懷。”

這麽多年,滄州這邊知道花眠的,卻無一知道,她曾流落青樓,在男人們的追捧與品頭論足之中觍著臉討生活。沒人知道,那便不必生事了。

棟蘭擦去了淚水,眼巴巴望著,末了,將隨身攜帶的藏於紅木箱篋之中的藥膏翻了出來,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替花眠抹上,只剩最後一管了,還是霍珩給的。

她眨著眼睛道:“還是讓將軍來想辦法吧。”

花眠笑容一凝,方才那些陰郁重臨心頭,頓時感到胸口更澀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霍小珩是在打馬球的時候喜歡上眠眠的,那一刻是出自真心,那麽喜歡也就是真心。

以及,平平無奇這四個字形容的男人,我們都知道長什麽樣的~haha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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